“劉一飛有鬼？”
呂碩被王樂拽出工作室屋門，拽到酒廠庭院的另一角車間屋檐下，聽到了王樂的話顯露驚訝，雖然這是前一世本由他說給王樂的原話，不過那次對話發生在整一個月之后，距劉一飛卷錢走人僅剩幾個小時。
王樂看出呂碩不太相信，一時又沒有好借口解釋這前因后果，只得發出誅心之論：“你舅舅放他一個人在這里，賬也在他手里，連派個會計過來查查賬也沒有，難免給他動什么手腳?！?/p>
“派會計？”
呂碩鎮定下來，“這不派我在這坐鎮嘛，我——”呂碩右手雙指指向自己的雙眼，又轉手指向酒廠另一角劉一飛所在辦公室的方向，“可是一直盯著他呢?！?/p>
“那你盯出什么成果沒有？”王樂太了解呂碩的虛實。
“我——呃……”呂碩一時卡了殼。
“你知道劉一飛出貨的上家是誰嗎？”
“……”
“你知道出貨價格一個金多少錢嗎？你知道他記到工作室賬上是多少錢嗎？你知道他的上家把金賣給阿美玩家多少錢一個嗎？你知道搞來的CDKEY和點卡進貨價多少，記到賬上又是多少嗎？”
“呃……這……這不是我關注的重點?！眳未T有些不自信地辯解。
“所以你的重點是啥？”王樂問道。
“我記的他的考勤，上個月有兩天不在工作室，這個月到現在曠工四天……”邊說著呂碩自己也發覺了其中的滑稽，越說聲音越虛，到最后住嘴不再往下說了。
王樂看著眼前這個新認識的老朋友，不由得出前一世同學幾年后才有的同一個結論：
這騷驢，的確是有些天真爛漫的純真氣質在身上的。
兩人相對，有一陣不再說話。
“那我們趕緊跟李自為報告吧！”呂碩念頭一起激動說完，轉頭又低落下去，“我跟他保證要幫他管理好這里的，這下闖禍啦?！?/p>
王樂白楞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這你倒多慮了，我估計你舅舅本來也沒指望你，讓你來這沒準是想著幫你媽媽看孩子，省得暑假出去瞎混出啥岔子?！?/p>
“你說的好像也是這么回事，”呂碩聽完想了一下，心里放下重擔，接著品出了王樂話里的調侃，“哎你這人！”
“既然這樣，那我更應該快點去報告了，晚了再讓劉一飛這老小子跑嘍?！眳未T說完，轉頭就要去取車，準備騎回市里找李自為。
王樂拉回他說道：“我都說了，你舅舅已經把這里暑假樂園拿你當小孩子看了，現在沒憑沒據地去找他，他能把你的話當回事嗎？”
呂碩想了一下，認同了王樂的結論，心情又低沉下去。
“那咋辦吶？”
王樂見醞釀得差不多了，拋出自己的計劃，說道：“首先得找到劉一飛昧錢的證據，直接證據找不到有些蛛絲馬跡也可以。起碼得有些憑據才好告發他?！?/p>
“嗯，這個包在我身上了?！眳未T攬過這項工作，頗覺刺激。
王樂悄悄又白他一眼，沒理他這茬接著說：“其次，還得想辦法讓你舅舅信任你，把你當個能談正事的成年人?！?/p>
“我本來就是成年人！”呂碩爭辯，十八九歲的男性和三十多歲的女性恐怕是對年齡問題最為敏感的一個組合了。
“騷驢，是否成年人法律只管一半，另一半得在事兒上見?！蓖鯓废肫鹱约喝嗄甑娜松?，曾經也有一段錯以為成年就像邁過一扇門，在那之后成年人的穩重與擔當會自動被賦予已身，就可以像所有的“大人”一樣胸有成竹地成家生子，為事業家庭奔波。
可真到了那個年紀，想象中的變化并未發生，原有惰怠和怕擔責任的本性絲毫不減，雖然也能西裝革履地和人談生意赴酒局，但有時會有南郭先生身在樂隊之中的倉皇感覺。在深城十幾年，也交了幾任女朋友，周圍同事朋友在三十歲上下的當口陸續結婚生子，他前去取經，詢問為人夫為人父的感受，那些侃侃而談的卻陸續在幾年后婚姻出現問題，撕扯一番后落得一地雞毛。他得出結論，大街上那些看起來胸有成竹的成年人大部分都只是在強作鎮定而已，就此斷了結婚念頭的同時也對成年人的責任有了更加辯證的認識。
“你能不能給我換個外號？”
呂碩打斷了王樂的思考，沒奇怪眼前這個同齡人的故作深沉。
王樂討個沒趣，另起話頭對呂碩說：“你給你小舅打個電話，問他在不在市里。在的話咱倆現在就去找他，我有辦法讓他信任你?！闭f完往工作室方向走過去。
酒廠所在的位置離寧城老城快有十公里，周圍只有一趟公交去市里，不過要走路一公里到村里去坐，工作室里一半人家住市區，基本都是騎電車往返。
王樂進到屋里，一屋人專心盯著屏幕，辛勤工作，只有馮泗河抬頭看見他朝他揮手。王樂再一次擠了過去。
“我聽你的?！瘪T泗河這一會兒做出了判斷，決定按王樂的方法做，說起來劉一飛最后一次向李自為提議按賬號被封扣工資時就是拿他當的靶子。
“你什么時候能搞出來？”馮泗河接著問王樂，說的是王樂許給的防BAN號文檔。
“那個很快，我馬上要跟呂碩去市里見李老板，順利的話回來我倆就可以自己弄一小攤單干了，你問問有誰對現在的工資不滿意的，我能許給他2000一個月，注意別太聲張，只問你比較熟的?！蓖鯓烦谅暬卮?。
“還有，你的電動車停外邊呢吧？借我使使，我倆應該能在換班前回來?！?/p>
馮泗河聽完點頭答應站起身，邊往外走邊說：“不著急，我今天也不回市里了?！闭f著走出工作室轉身進入隔壁宿舍，在門口桌子上一堆臟衣服里找出一個破雙肩背，拉開拉鏈掏出電動車鑰匙扔給站在門口的王樂，“注意點電就行，?！?/p>
馮泗河前幾年浪蕩街頭的時候，父母對他徹底失望，已經動了克服困難重練新號的念頭。加上三年前的一樁著名的惡性事件影響，對他無欲無求，只希望他別闖出大禍，更不會對他要錢上網有絲毫阻攔，所以那時他無憂無慮，每天吃睡玩循環好不快活。
直到他找到這個工資勉強還可以的工作，一開始雖存著免費上網玩游戲的心思，但第一月把工資拿到手上，事情慢慢就發生了變化。一個是第一次能自己掙到工資的新奇和莫名的愉悅感讓他非常興奮，從一灘爛泥變得稍有了人形，變化可喜。另外就是父母練新號屢屢失敗，轉頭舊號有起死回生的跡象就又對他重視起來。
重視的后果是左右看他這個打游戲的所謂工作不靠譜，勸他換去托人另找的正經工作，期間吵了幾架，回家的感覺又像回到幾年前剛進廠失敗的時候，所以他這一個月來總找機會留在工作室，換班睡一覺，醒了看別人玩，有時直接連上兩班。
“好嘞?！蓖鯓方幼≤囪€匙，轉頭去找呂碩。
呂碩剛掛電話，看見王樂過來說：“在呢，他在市里，說等著咱倆?！?/p>
“那好，走吧?！蓖鯓窊P揚手里的鑰匙，走向車棚，看見呂碩要開他的美利達山地車車鎖，搖頭喊住，“別發洋賤了，現在得快四十度?！边@輛山地車是李自為送給慶祝高考分數創歷史新高的獎勵。
呂碩悻悻又重新鎖上山地車，坐上了王樂車后座，王樂插鑰匙啟動電動車，駛出廠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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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么讓李自為信任咱們？”半路上呂碩打聽王樂的計劃，電動車風馳電掣帶起呼呼風聲，他只能大聲喊出問題。
“咱們給他賺很多錢！”王樂回答，道出自己計劃的主旨，同時心里默念出計劃的下半部分：
“同時我要賺的更多?！?/p>
